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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我的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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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色黯淡。

鈴鐺藏在隱蔽處,若非提前知曉,觸發鈴聲無可避免。

蒙面斂息的黑衣人躡手躡腳推開窗子,

袖口觸及綁著鈴鐺細線的前一秒,似有清風拂過,細繩輕輕搖晃,先一步兀自斷裂開了。

懸掛的鈴鐺沒有墜地,靜浮在不起眼的角落。

黑衣人渾然不覺,竊喜著得手輕松,一掌劈暈床帳內正“熟睡”的小公子……

……

深巷無人,不知誰家養的雞鳴了一聲。

黑衣人左右探看一番,上前與同夥匯合,扛著一個人高的麻袋上了馬車,直奔城外。

“閑意山的鹿小師叔瞧著也不過如此。”事兒辦得利落,他心裏頭很是得意,“隔壁房裏的人被打包帶走了,還睡得跟死了似的,嘖嘖嘖……”

趕車的也覺得意外。

客棧周圍埋伏了數十個弟兄,原是等事發,一擁而上纏住鹿見溪用的,怎想竟沒派上用場。

跟著笑了笑,略帶討好地附和:“活輕松還不好?”

等了一會沒聽人接腔,趕車人回頭過去。

黑衣人正背對著他坐在搖晃的車廂內,伸手似是挑開了裝人麻袋的一角。

背脊緊繃,呆呆望著被綁的人,像是看癡了。

“怎麽了?”

“艹。”黑衣人罵了句臟話,揉了揉臉,“長得真他媽帶勁。”

“要是長得不帶勁,主家早就讓你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了,至於廢那麽大力拖出來?”

趕車人視線避開,沒去看被綁之人,頓了頓,“聽說主家有人懷疑他是【盈月之體】,那可是值錢的物件。”

“【盈月之體】?”黑衣人咽了口口水,勉強將視線從溫竹身上拔下來,渾身燥熱,幾乎都要起反應,捂住腹部,“什麽玩意?”

年邁的趕車人心裏暗嗤他定力不足,幽幽道,“頂級爐鼎。還不是一般的爐鼎,妖邪得很。他若想,這世上沒他蠱惑不來的人,你最好離他遠些,別看也別碰。”

馬車晃動。

“昏睡”的小公子,烏濃的睫毛輕輕顫了顫。

“這麽邪門?”

“我也只是聽說啊,這體質的對與他雙修的道侶極有好處,只需要……”

趕車人砸吧了下嘴,略帶炫耀地將他知曉的有關【盈月之體】的消息一一講出。

黑衣人聽得愈發躁動。

等車子出了城,行到無人處,忽然一把按住了趕車人的肩膀。

“餘老頭。”

他雙目已然赤紅了,鼻息粗重,“反正交貨只要他活著。你說這麽好的東西過了手,咱們不沾沾味道,太虧了。”

餘老頭看他神情不對,擰著眉毛,“你瘋了!敢弄臟貨物,主家會扒了你的皮!”

“嘖,你不敢  ,我敢。你只管慢些趕車,弄臟了洗幹凈就是,又不是娘們。”他忍不急了,拉下馬車的垂簾,悉悉索索地開始撕扯自己的衣服,強硬吩咐道,“記著避著人走!”

餘老頭嚇得臉色微白,嘴裏直叨念著瘋了瘋了。

他打不過黑衣人,不敢直接同他翻臉。

指望著能有什麽嚇嚇他,好別幹出出格之事,拖累了自己,便高聲:“車行慢了,若是給鹿見溪追上來可如何是好?你再忍忍,等到了安全處……”

“你給老子老實點,別故意嚷嚷。”車裏傳來的人聲暴躁,啞著嗓子,“鹿見溪那個繡花枕頭,老子會怕她?”

話音未落,

馬車倏然停了下來。

黑衣人正半蹲著身子在和溫竹身上五花大綁的繩子做鬥爭,脾性上來,索性掏出小刀,不惜毀掉這件困靈的低級法器。

馬車驟停,他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割傷自己,暴怒地挑開簾子,舉起刀:“老不死的,你是不是找……”

荒寂無人的山道之上晨光熹微,

背對著他的餘老頭從車上無力栽倒下去。

他猝不及防,對上一雙怒且冷的眸,

像是見了血,被喚醒煞性的兇獸,寒意驚人:“你想對我弟弟做什麽?”

黑衣人反應飛快,瞬間擡手朝她刺去。

比他更快的是鹿見溪的手,一把準且狠,扼住了他的脖子。

哢嚓……

小刀無力墜落,在車廂的地面上劃出一道長痕。

鹿見溪面無表情,甩手將失去生氣的人丟下馬車。

車簾被撞得大幅度晃蕩了幾下,

最終垂落,隔開了車外的血腥場景,也隔斷了車內的光線。

鹿見溪俯下身子,

腦子裏空茫得厲害,朝他伸出的手指輕輕顫抖,最終還是縮了回來。

車廂內有極重的血腥味,她方才看到黑衣人手上持了刀,不曉得傷到他了沒有,一時不敢亂碰,低聲喚:“溫竹?”

“……”

他瞧著像仍舊“昏睡”著,沒有回應。

被撕扯壞的麻袋被丟棄在一邊,他全身都被捆綁著,蜷縮在車廂的角落。長發垂在腮邊,微微遮掩住眼睛。

他皮膚極白,臉頰、手臂,被人殘暴對待過的青紅的指印異常清晰。

鹿見溪眼睛刺痛得厲害,想起了前世,宛如被人攥緊了心臟,臉色一陣陣地發白。

小心翼翼拂開遮住他臉頰的墨發,嘗試喚醒他:“溫——”

長發遮掩之下,卻是一雙睜著的眸。

眼眶濕紅,像是勉力壓抑著驚慌,溫順而柔軟地看著她:“……”

鹿見溪心都被那一眼看碎了,心疼和愧疚幾乎快要將她淹沒。

繃著臉,手指攥得發白。

但勉強穩住情緒,替他解除了禁言咒,又用小刀小心地挑開了繩索:“是哪裏受傷了嗎?”

溫竹的臉色蒼白如紙,視線隨著她的問話而下移。

車內光線暗淡,他微微撐起身,腹部的衣襟被浸透了,暈染開一大團的深色。

鹿見溪心裏一個咯噔。

溫竹手指在上輕輕一抹,便沾染上刺目  的猩紅。

他怔然似地呆坐在那,喃喃:“姐姐,我流血了。”

鹿見溪想殺人的心都有了。

……

那一刀正好刺在他丹田,

只偏了絲毫,險些毀去了他所有修為。

鹿見溪咬著牙,竭力鎮定地安撫住驚慌的溫竹,

給他餵下療傷的丹藥,用靈氣暫且封住他血流不止的傷口,打算即刻回城,給他找藥師。

她驅著馬,

整個人崩得像是一柄隨時要斷的弓。

溫竹躺在車廂內,偏過頭,貪戀地看著鹿見溪的背影,

看她為自己焦躁,為自己心疼,既慚愧又難以遏制地湧上一股隱秘的快感,連身體的疼痛也變得不值一提起來。

他覺得自己可能是病了,

所以才會在姐姐抗拒他,遠離他的時候,仿佛失去了理智。

故意被人劫走,又故意紮傷了自己。

他嘗到了甜頭。

原來,

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,

……

“對不起。”

她背對著他,忽然開口,“全是我的錯。”

溫竹微微一怔。

鹿見溪脖子僵硬,幾乎不敢回頭去看溫竹身上的傷,“如果昨天我沒趕走你,沒有托大拒絕秦知雪的侍衛,你就不會出事。”她揉了揉眼睛,直直盯著前路,“我沒有照顧好你,前世是這樣,現在又是,全是我的錯……”

他抿了抿唇,伸手拉住她的袖子,小聲,“是綁匪惡人的錯,和姐姐不相幹的。”

吧嗒——

一聲輕響。

是微不可聞的,水滴墜落在地面的響動。

溫竹卻如遭雷擊。

前一刻還竊喜著的人,忽然意識到自己究竟犯了怎樣的滔天大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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